天使乐园

    终于上完了研究课，似乎卸下了一个担子，心里轻松了许多。晚上，我走进超市选了几样孩子爱吃的东西，准备履行我的一个约定。

    一个月前，我已毕业的学生杰打电话来，她告诉我她已到北京动了手术回家了，我说：“你好好休息，等我有时间，我一定来看你。”然后，我们就开始约时间，本来五一节放三天假是个绝好的时间，但是我与她说，因为要上课，五一节备课肯定来不了，等我上好课，我一定来看你。她听了挺高兴，又说：“现在，我休学在家，不过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等开学，我就转到三中去上了，我想和你女儿一个班。”她和我女儿挺熟的，我说：“好啊，两个人一起学习，到时正好可以到我家来玩。”我又吩咐她注意休息，特别在饮食上要注意，因为她在我班的时候，饭量很小，特别爱吃光饭，菜不怎么吃。

    转眼，一个多月过去了，她现在应该恢复得不错吧。

    周六上午，我发了个信息：“你在家吗？”

    可是，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。要知道，平时她是经常给我发消息，把她班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向我汇报，为何不回？我有种不祥的预兆。

    于是，我又拨通了电话，电话的铃声不是俏皮的搞笑铃声，而是换成了嘀嘀的声音，电话通了，可是没有人接。

    我又拨通了她妈妈的电话，还是没有人接，一直到十一点钟都没有回音，我心里寻思：“难道两人一起出去了？哎，都说看病人要上午去，看来今天上午是去不成了。”

    正在煮午饭的时候，电话铃响了。我一看，是杰的电话：“顾老师，我又到北京来了。”声音非常虚弱，“我动了手术。”我想，不是才动手术回家的吗？这时，她妈妈接了电话，电话那头是哽咽的声音：“她又动了手术，才隔了一个月，瘤又长出来了，只好动了第二次手术。”我急着说：“不是刚动了手术吗？”“是的，一般人最差的也到三个多月，她现在才一个月，不知道……现在她非常痛苦，头疼，耳朵疼。你要鼓励她，她非常听你的话。”我说：“我一定会做到的，你自己要坚强。”挂断电话，我的眼泪就出来了，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去看她，她打电话给我就是想让我去看她，这一点难道我不清楚吗？

    想起这个孩子，往事历历在目。

    我接她所在班是三年级，当时，男孩子都不愿和她坐，都说她很凶，曾把一个小男孩的脸抓出好几条道道。但是她很聪明能干，做着班上的生活委员一职。

    有一次，我生日那天，她忽然带来了一支花送给我，我感到特别纳闷，因为我的生日在期末考试前夕，往往这时候又是复习又是写评语，把自己的生日忘掉那是常事，她是怎么记得的？我接过花，向她表示感谢，同时奇怪地问：“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？”她头凑上来说：“有一次，你让我把身份证送到南门传达室，我就记住了。”我心里真是感动，这个小精灵，还真有心。以后，每到我过生日，她都会带上一支花，我在想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的呢！而且年年都记得！

    就是这样一个牢牢记着我生日的孩子，在她生病最需要我关爱的时候，我却因那些所谓的忙碌将她置于脑后，如果，万一……我不敢往下想。

    听说教英语的李老师生日了，同学们筹钱要帮老师过生日，凑了二百多元钱准备买一个蛋糕。第二天，她拎来了一个漂亮的蛋糕，我一问说：“三百多块。”我说：“要不，大家再凑。”她说：“不用了，不够的钱，我已用零花钱垫了。”

    汶川地震，她捐了五百多元。

   她的头发总是梳得特别漂亮，才三年级的孩子。可是，她妈妈告诉我听，她好像有这方面的天赋，从不要别人梳。她自己也曾当笑话讲过说：“我小时候爱梳头，水池太高了，蘸不到水，我就到马桶里蘸水梳头，后来妈妈回来一看我头发湿漉漉的，赶紧帮我洗头。”她的手特别巧，逢到做小报，布置板报，她总是最积极，当然做出来的效果也是最好的。

    就是这样的一个巧孩子，她也有烦恼：“老师，我的手形不好，指头打不开，可我妈妈还是叫我练琴。”我就鼓励她说：“既然已花了那么多时间，再坚持一下也就好了，小学毕业了，你肯定也没时间弹了。”其实，她弹得真不错，那一首《水草舞》到今天都在我的耳畔回想，那要一双怎样的巧手才弹得出来啊！

对于这样的女儿妈妈也有烦恼，因为太古怪精灵了，还不怎么对付得了，主意特别多。她妈妈特别感慨地说：“真是怪了，她特别听你的话。”我想，那是，不是有缘人，怎么会在一起四年呢！我翻她毕业时的评语：

    你充满爱心，在赈灾活动中，你代表班级向灾区送上我们班沉甸甸的爱心捐款；你心灵手巧，在学校奥运小报比赛中荣获一等奖；你勤劳能干，每次大扫除总见你忙碌的身影。有你这样的学生，老师感到是一种幸福。在新的学习环境中一定要把好人生的方向，努力学习，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。

    上了中学后，她还是生活委员。

    那次打电话来，说要借录音机，她知道我们家有一台，我听着很是困惑：“现在不都用CD吗？”她说：“对的，都是我们那班主任，也只有她能想得出这个古老的主意。”听得出，她有些不满，但还是在努力地去完成任务，后来，我准备了录音机，拖线板，磁带，带到学校，第二天，她乐滋滋地拿着这些东西走了。

    上了中学后，她有了新的烦恼，这些烦恼来自于那个班级，她的数学，她的班主任。她把我当作她最信任的人，总向我说起她们班的事儿，她的班主任的言行她看不惯，英语发音总是不准，甚至还说，她怎么也姓顾！我知道这是一个逆反期孩子的典型表现，我总是和她说：“每一个老师都有自己的风格，你要学会接受不同的老师，她能成为一个老师，就说明她肯定有自己的强项。”她和我说过很多次，想转学，但对那个班级又有些留恋。她的数学是她最烦恼的。语文，英语奇好，可就是数学总是不能通窍，整个暑假，她都在补数学。

    我在想，她的病是不是与她的环境，与她的情绪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呢？我只是瞎猜着。

    而今，她又动了手术，而且半个月过去了，还在医院。我心里装满了后悔，她把多少信任通过一个个电话传递给我，而我却总是忽略。

    其实，从去年暑假，她就打电话告诉我说：“我去了上海，去看病的。”她总是这么轻描淡写，就像一场感冒一样，我问：“怎么啦？”“有一天早晨，我一起来，就晕倒了，后来到医院抢救的。医生说我是颠痫，我现在每天都吃药。”

    当时，我心里很是吃惊，怎么会这样的，但一想，虽然是意外，但只要按时吃药，应是没什么事儿的。我嘱咐她一定要按时吃药。

    今天是四月份，她又打电话说要去北京看病，我叮嘱她要听话。后来一忙就把她给忘了，因为她毕竟不是我眼前的学生，不是我每天都要看得到的、面对的。

    等到再接到电话时，她已动了手术，只是说：“我的头发都剃光了，我只好天天戴帽子。”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，似乎对于这场手术，除了难看一点，没有其他的后遗症。我想着，等忙好了去看她，何况，说不定以后和我女儿一个班，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。缺少医学常识的我像一个孩子一样低估了这场灾难。

    我实现我的承诺，每天给她发信息。现在我只有用这种方法表示出我对她的牵挂。

    5、23约好上完公开课来看你的，十二号上完课，后来一周悦悦开家长会。这一周才有时间。昨晚买了你爱吃的东西，说上午来看你。等你回来，我来看你。

    5、24这么多学生里面，我们是最投缘的，你个性鲜明，心地善良。虽然心里有事儿，但很开朗。一定要勇敢，相信自己会战胜疾病。意志力是最好的药。

    5、25我很牵挂你。我会给你发信息的。要配合医生，要注意休息。

    5、26新的一天开始了，我们一起迎接它的到来。

    她给我来信息说：“吃东西没胃口，什么也不想吃。”

    5、27没有味觉是因为你用了麻醉的缘故，没有其它的原因，过一段时间就好了。一定要坚持吃东西，而且是尽力多吃，那样才可能增强抵抗力，如果可能汇报吃了多少。

    她说：“我争取每餐吃一碗饭。”

    5、28人生不可有一帆风顺，所不同是的有的人遇到风浪早一些，有的人遇到得晚一些。当考验来到时需要我们用百倍的勇气来面对。

    她说：“我头疼，耳朵疼。”

    5、29今天感觉好些了吗？很想你。我能体会到你的难受，但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，你要坚持。

    5、31我手机欠费了，刚充值，要多吃些菜和水果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 我曾说过不要她回短信，她多多少少也回过几个字，可是这两天一个字也没有回，我还是发着信息。我不敢问，孩子你好些了吗？

    我的眼前只是浮现着她满头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。我没有勇气问，想着她还年幼，却承受着病痛的折磨，想着她想上学的愿望，想着她想要转学却又留恋班级的同学的内心矛盾。一个孩子，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。

    孩子，还有几天你回南通？你一定要回来，我一定来看你！